乍见之欢°

🔆
你在世的日子
要比正午更明
虽有黑暗
仍像早晨

【双黑/太中】请恢复出厂设置

*一点未来科技+很多个拥抱 神仙配图 

*是我非常喜欢的故事,希望大家读完之后也能喜欢!

*「万有引力」企划第四棒:与谢野晶子

*上一棒:芥川龙之介 





1.

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暴雨疯狂地击打着屋檐和墙壁,明亮的闪电像银蛇一样在空中一闪而过,透过玻璃窗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整个屋子,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好像可以把任何东西震碎。屋外,狂风咆哮着发出“呜——呜——”的嚎叫声,中原中也放下手中的工具和零件伸了个懒腰,拿起旁边的工单盖了个章,将维修好的仿生手臂放进养护仓里。


门被敲响三下,有人“吱呀”一声拉开一条门缝,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说:“中也,有客人来了。”


“好,我知道了。”中原中也把工单对折,提起养护仓,跨过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零件和工具,走出了昏暗狭小的工作室。他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雨点和泥土的气息顺着未关严的窗户缝溜进来,对于连续工作8个小时的他来说颇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风衣外套,正站在客厅里局促地搓着手。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面色平静,只是左侧的袖筒空荡荡的。


“山田先生。”中原中也扬了扬手中的工单,“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雨你还会过来。”他把养护箱递过去,说:“维修已经完成了,我替换了损坏的零件,给老旧的线路做了护理,只要安装上就可以正常使用。剩余的维修费用是……”


“1093元。”太宰治端着两杯热茶从厨房走出来,朝山田礼貌地笑了笑,递去其中一杯,又把另一杯塞进中原中也手里。“我没算错吧,中也?”他眨眨眼,一脸笃定。


“是的,没错,就是1093元。”热乎乎的茶水把玻璃杯暖热了,就像捧着一个小火炉。中原中也嘬了一口水,接过山田先生给的尾款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需要我帮您装上手臂吗?”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中原中也不会吝啬这么一点劳动力。


“那就麻烦您了。”山田感激地笑笑,往旁边迈了一步,给中原中也让开位置。


那个一言不发的年轻人被牵引着在沙发上坐下,中原中也撩起他的衣摆脱掉了那件套头衫,露出蜜色的胸膛来。太宰治站在一旁,打开养护箱拿出那条手臂递给中原中也,后者拨开手臂表层的仿人体组织层,将内芯机械零件的凸起与躯体上零件的凹槽对准,使巧劲将它们严丝合缝地安装在一起。“修复粘合剂。”中原中也一伸手,手心里就被放上一个细长的圆筒,拔掉软塞后他将筒内的液体沿着仿人体组织层的接口涂抹了一圈,又呼呼地吹气,加速液体地挥发。等粘合剂彻底干透,他用保鲜膜将接口包裹好,才给仿生人穿上上衣。


“好了,山田先生,你回家后重新启动他就好。”中原中也拍了拍手,直起身来揉揉酸痛的后腰,“要维修仿生人的内部零件,躯体表面的‘伤疤’是不可避免的,我已经尽力让伤疤不那么明显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山田激动地上前一步,牵起年轻人的手腕,对中原中也鞠躬致谢:“太感谢您了,如果不是您愿意接单,我和老伴需要花掉半生的积蓄去正规维修机构做维修。”


“不用谢我,这是我的工作。”中原中也笑着说,“没办法啊,正规机构的维修会给仿生人换上新的仿人体组织层,光是这样成本就不会低。”


“不在意‘疤痕’的话来找中也就好,中也的技术不比正规机构的维修人员差哦。”太宰治的语气里满是骄傲,他张开双臂从身后抱住中原中也,下巴在那头橘色的发丝里满足地蹭蹭,“我们中也以前可是仿生人制作机构维修部的骨干成员呢!”


“好了,少说两句。”中原中也捏了捏太宰治的脸颊,对山田叮嘱说:“这两天不要让接口碰到水和油。”


山田连忙点头,拉着仿生人走到门口,扭过头跟中原中也挥手说再见。他撑开伞,看着客厅里相拥而立的两人,不自觉地露出慈祥的笑容。“中原先生和恋人很恩爱啊。”


“是哦。”太宰治歪歪头,去亲吻中原中也的侧脸,他很高兴地附和说:“我和中也的感情超——级好呢!”




2.

“仿生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在太宰治还是仿生人研究机构技术部部长的时候,中原中也这么问他。


“意义?”穿着白色长外套的男人偏了偏头,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仿生人与情感依赖》,将问题抛了回去。“虽然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但我想先听听中也的想法。”


“我就是因为想不明白才会问你啊。”中原中也懊丧地说。


彼时他刚入部没多久,因为是个有天赋的新人,太宰治特地把他安排在自己手下。在系统地接触了仿生人的制作及维修技术后他对这种没有自主思维的“类人机器”产生了疑虑:仿生人为何存在?存在的必要是什么?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证明科学技术的进步,大可不必允许其普及。跟机器人比起来,仿生人有与人类相同的外形,但正因外形的束缚它们能做的事比机器人少得多,又因为制作材料被官方机构严格管控,加之高昂的维修成本,普及起来并不容易。更何况仿生技术的限制太多,既不能拿来做人体器官的代替——因为会产生不可控的病变,也不能制作和活着的人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大家说这是在罔顾人伦。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宁可花掉绝大部分的血汗钱,也要买一个仿生人回家。”中原中也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如果是因为亲人离世而想要睹仿生人思人的话,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创造的回忆并不会在一个人造的躯体里复苏,所有的思念和眷恋都是徒劳的。已经离去的人也不会希望自己被仿生人代替吧?”


“事实上并不能代替,每一个售出的仿生人都需要登记,它们的身份证明是序列号,与真正的人类是不同的,更何况它们所有的行为都建立在操控系统之上,被框定在有限的指令里。”太宰治在沙发上坐下,把书摊开放在膝头,思考了几秒措辞。“人类是软弱的,他们无法真正的弥补遗憾,却千方百计想要减轻痛苦。你不能否认那些失去子女的老人在拥有一个和他们的孩子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后会得到慰藉,甚至重新燃起生活的热情,这或许也是他们的子女希望看到的事,不是吗?”


“大概吧。”中原中也不确定地说,他托着下巴去看坐在不远处看书的上司,突然问:“那你呢?你会愿意被仿生人代替吗?”


“我?”太宰治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问这样的问题。他自嘲地笑了笑,回答说:“应该不会有人在我死后做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吧?如果真的有人这样在乎我……好吧,那我也不会为了他放弃对死亡的追求的。毕竟我都已经死啦,那些纠结的感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真是个混蛋的回答啊,完全不在意爱着你的人的感受呢。”中原中也露出嫌恶的表情,“因为不在意,你才会对活着不抱有兴趣吧?”


太宰治耸了耸肩。“怎么办呢,这个无趣的世界暂时没有让我在意的人和事。我之所以在工作,只是因为死不掉罢了。所以说现代医学为什么要这么发达啊!”


“你安心地走吧,在学到了你所有的知识后我会代替你做部长的。”中原中也如是说。


太宰治被逗笑了。他经常在笑,笑得虚假且公式化,但那张好皮囊总能让人忽略掉笑容中千篇一律的部分,沉浸在鸢色的温情里。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见他真正意义的笑容,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喜爱的糖果那样心满意足地开怀。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心脏颤了一下,这份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慢慢发酵,但一直没有一个被揭开的契机。直到那天早上他来到技术部打卡,被告知部长昨晚进了医院重症监护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会成为那个愿意做一个和太宰治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但根本不会被在乎的倒霉蛋。


那是中原中也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他被突然展露在面前的爱情砸得头晕眼花不知所措,又因为被爱的人还没度过危险期而惶惶不安。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去人事部请假,以“探望一直以来对我照顾有加的部长”为由,得到了一天的假期。


他提着楼下超市买的果篮,站在太宰治的病床前,这个苍白瘦削的男人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是很虚弱,见他来了,太宰治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用沙哑的声音问:“中也,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是老样子。”


“挺好看的。”


太宰治涣散的瞳孔有一瞬间的聚焦,他似乎听明白了什么,表情立刻从懒洋洋变成严肃。“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工作。”


“我请假了,一天。毕竟你一直指导我,我不来看看你总觉得良心不安。”


“哦。”太宰治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中原中也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苹果,用太宰治的被子擦了擦,向临床的病人借了一把水果刀,坐在凳子上开始削皮。他的技术算不上好,苹果皮歪歪扭扭粗细不一,但神奇的是中间并没有断掉,乱糟糟地在地板上堆成一个小丘。中原中也削完苹果,戳戳太宰治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问:“吃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


“好吧,那我吃了。”苹果是脆甜多汁的好苹果,一口咬下去满嘴芬芳,中原中也吃得很快,把果核扔掉后他又在太宰治的袖子上擦了擦手,后者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抹布架子。


“你说得对,你还是老样子。”中原中也叹了口气说,“我可是放弃了一天的工资来看望你哎,至少给点反应吧?”


“你回去上班吧。”太宰治勉强开了尊口。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感情吗?”


太宰治又不说话了,他甚至把脸扭向一边。


他们一起沉默。中原中也盯着太宰治的后脑勺发呆,他想起自己刚进技术部时面前这人是怎么挂着礼貌的笑做自我介绍,是怎么皱着眉挑剔他并不成熟的维修技术,熟识后他们一起在办公桌下联机打游戏,偷吃同一袋零食,太宰治讲爱、死亡与仿生人,中原中也一边听一边唱反调,那些平淡的日子在现在看来竟然如此遥不可及。


“太宰,”中原中也张张嘴,震动声带艰难地发出声音,“我喜欢你。”


太宰治的呼吸乱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不紧不慢的节奏。他说:“很遗憾,中也,我不喜欢你。”


可中原中也从小到大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的类型,他喜欢太宰治,所以义无反顾地喜欢了,也不管他的喜欢太宰治想不想要。他开始学着做饭,在下班后提着一保温桶的汤来探病,或是带上自己刚学会的小点心和一个果篮,他还是会削难看的苹果,逼着太宰治连饭一起吃掉。


太宰治会对着他露出柔软的表情,会接过热乎乎的汤碗和漂亮的糕点,会不情不愿地吃下苹果,但他还是说:“中也,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却接受我的好意,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啊。”中原中也抱怨说。


“是哦,我就是这么过分。”太宰治得意地笑了,“在我身上投入感情是注定得不到回报的,中也还是放弃吧。”


中原中也吸了吸鼻子,漂亮的眉皱起来,他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宣布道:“我偏不。”


他还是每天来送饭,各种有营养的食材在他的锅里滚了一圈,被榨出满身的精华送到太宰治嘴边,但那些营养根本填不满太宰治黑洞似的身体,医生说病人体内的器官已经失去活力了,身体机能老化得如同90岁的老人,这都是太宰治日复一日糟蹋自己的身体的后果。当事人对此坦然接受,所以一切的痛苦都压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所以我一早就说了,放弃我吧,中也。”太宰治再一次对拿着检查结果的中原中也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内脏器官衰竭的话,换一套不可以吗?”


医生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很疑惑为什么有人会这样问。“人类不是机器,做不到像更换零件那样更换内脏,更何况这位先生不只是内脏有问题,他的身体太虚弱了,亏空严重,如果冒然更换内脏的话虽然有可能活下去,但也有可能死亡。更何况我们并没有找到配适的整套内脏器官。”


中原中也捏紧了手里那张薄薄的纸,他不懂医学,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和数据让他目眩,他只知道太宰治会死,太宰治终于突破了现代医学的技术顶峰,让自己的身体糟糕到连最好的医院也无法挽救,毕竟不是谁都能让所有内脏一起罢工。


“中也,放弃吧。”太宰治轻轻地说。“不必为我做饭了,也不必每天来看我。不要再喜欢我了。”


可中原中也咬咬牙,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他还是坚持说:“不。”


他请了长假,除了一日三餐来医院送饭外,太宰治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每一次见面都急急忙忙,不仅头发蓬乱,脸上也脏兮兮的,像是在哪个工地刚搬完砖。太宰治很多次想说什么,但看着咬牙强撑的中原中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太宰治虚弱到无法起身的那天,他半眯着眼睛观察病房的屋顶,幻想死后的世界会不会有阳光、苹果和好吃的饭时,中原中也冲进他的病房抓住他的手说:“太宰,我有办法了!你会痊愈的,会活下去!”那双手因为过于激动而没有控制力道,太宰治被抓疼了,但他只是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


中原中也为他做了一套仿生器官。


这项研究早在几年前就被叫了停,可以找到的信息寥寥无几,中原中也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天赋把它们做了出来——与真正的人体器官相似的外形,机械的需要能源驱动的内核,它们被安装进太宰治的身体里,代替了那些衰败的器官。


“动手术”的人是中原中也的旧识,看起来不像医生,倒像个病人。他医术极佳,等太宰治睁开眼后除了刀口的疼痛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他眨了眨酸涩的眼,偏头去问站在病床前的医生:“中也呢?”


“他接到一个电话,刚离开不久。”


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气味。


那通电话是揭开帷幕的手,舞台灯光亮起,故事在太宰治的掌控之外发展得曲折。中原中也偷用公司仿生材料的事很快就败露了,他不肯说出材料去了哪,后来又一口咬定被自己在黑市上卖掉了,这种行为是严格禁止的,因此他丢了工作,还赔了一大笔钱,几乎掏空了他的家底——除了哥哥送给他的房子,他什么也不剩。


但中原中也就像是对此毫不在意一样,再见面时他哼着歌,手里拿着太宰治的出院手续,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他把太宰治的私服丢过来催促说:“快点,我们回家啦。”


刚出院的太宰治把自己在家关了几天,这几天里他认真地审视了中原中也对他的感情:热烈的,张扬的,毫无保留的。他知道中原中也为了救他付出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就算结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一败涂地。他妥协地叹口气,查了查自己银行卡的余额。


于是他打开门,垂眸看着固执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中原中也说:“中也,我们交往吧。”




3.

中原中也睁开眼的时候,太宰治还在睡。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在心里抱怨自己又梦到了以前的事,那些回忆不算美好,梦境像是被套上了一层老照片的滤镜,一切都带着昏黄的色调。


他过得已经很好了,或许能称得上一句“幸福”,白天工作,晚上和恋人相拥而眠,日子平淡却有滋味,虽然挣的钱不如以前多,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还可以存下一笔用来去黑市购买维修仿生人的零件和材料。那件事过后,中原中也虽然没了工作,但他的技术还在,经太宰治的提点他决定为没什么钱去维修仿生人的家庭提供服务,为了购买相关的材料他如之前所说那般接触到了黑市,在地下市场交易维修用的东西。刚开始的那段日子里接不到什么单子,但他乐得清闲,可以去给恋人送饭,太宰治笑着调侃他不务正业,但中原中也梗着脖子说谈恋爱是最最正经的事。


太宰治太瘦了,身体也很虚弱,他大部分时间都缩在被窝里睡觉,只有中原中也来时才会从卧室里走出来,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把小个子的男朋友抱在怀里。


“你似乎很喜欢拥抱?”中原中也把饭菜倒进瓷盘里,对拢着自己的太宰治说。


“著名心理治疗师Virginia Satir说,我们每天需要4个拥抱才能生存,我们每天需要8个拥抱来进行维护,我们每天需要12个拥抱才能成长。”太宰治心满意足地把脸埋在中原中也橘色的发丝里蹭蹭,他喜欢男友橘子味的香波。


“好吧,”中原中也转了个身,张开双臂回抱住太宰治。他的鼻腔充斥着药水的气味,不太好闻,但意外的不讨人厌。“那以后我们每天都要抱12次。”


那时他们还没同居,所以拥抱被塞进了每天见面的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常常像树袋熊与树那样贴在一起行动,太宰治长手长脚,可以不费力地把中原中也搂在怀里,就像搂住一个大小正好的专为他设计的抱枕,在分别时还要依依不舍地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


但现在不同了。中原中也从床上坐起身来时太宰治就跟着睁开了眼,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撑起身子张开双臂拥抱自己的恋人,微凉的嘴唇落在中原中也的眼皮上,像隔着一层纱亲吻大海。


“早安,中也。”太宰治说,他眨了眨清透的鸢色眼眸,露出一个微笑。“早上想吃什么?”


“早啊,太宰。喝点杂蔬汤怎么样?”


洗漱完中原中也照常钻进工作室研究排表上的工单,太宰治起床去厨房做饭,同居后他就做得一手好菜,能按照菜谱复刻出中原中也想吃的菜品,只要有配料表和参考教程,就算是高等饭店里的大师级甜点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他是个完美的恋人,完美到每一个来家里下单维修的顾客都会称赞一句“好男人”,又温柔又听话,二十四小时都陪在中原中也身边,维修时帮不上忙,就准备好小点心和热牛奶,中原中也生气了他会费劲心思去哄,只有中原中也不想看见他的时候他才会离开恋人的视线——他会做中原中也想让他做的一切。


那份精致的早餐端上桌时中原中也感受到了愈加深刻的痛苦,他胸腔里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酥酥麻麻的疼像一张蛛网,将他紧紧地包裹起来。他在太宰治期待的目光中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这大概是那个梦的后劲吧。


“明天是我们交往一周年的纪念日。”中原中也捏着勺子,从碗里舀了一勺汤,“你想怎么过?”


“哎?”太宰治愣住了,他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空白,似乎这个问题从来不存在于他的认知里。但很快他就给出了回答:“中也决定就好。”


又是这样。中原中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心口的蛛网猛地收紧,细细的丝线比任何武器都要锋利,割得他鲜血淋漓。他勾起嘴角,张开双臂说:“那就先给我一个拥抱吧。”


太宰治的表情鲜活起来,他走过来站在中原中也身边,弯下腰将恋人搂在怀里,中原中也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一手在他后背轻抚,另一手在他耳后按了按。


怀里的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中原中也从太宰治的臂弯里钻出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角。他抬起手摸了摸太宰治的脸侧,顺着流畅的下颚线来到脖颈,手下的皮肤是柔软的,光洁细腻,没有一丝疤痕,再往下是粗粝的绷带,大动脉的位置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中原中也轻声呢喃:“真过分啊,太宰。”


太宰治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刚交往的那段时间他虽然身体虚弱,但很喜欢逗中原中也玩,看着男朋友被气得跳脚他比谁都开心。他不会做饭,因为大病初愈,能陪伴中原中也的时间并不久,仔细想想,他们交往以来太宰治只说过一次“爱”,在那种情况下,这个字眼比一把刀还要尖锐。


可中原中也还是爱他,比爱任何人都要爱他。


中原中也把手心放在太宰治的胸口,意料之中的是,他什么也没感受到。


本该如此,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装上仿生器官四个多月后,太宰治的身体出现了病变——仿人体组织与机械的结合无法代替人类真正的血肉,这是从一开始就被证实的真理,而真理是冰冷且残酷的。他漂亮的脸上长出了深红色的斑,一部分皮肤开始腐化溃烂,一动就会有钻心的疼,他试着瞒了几天,在脸上贴纱布,中原中也问起时他就说是自己不小心划伤的,但那12个拥抱无法回避,就算他在贴近中原中也时小心翼翼地错开腐化的皮肤,也无法抵御那些无处不在的疼痛。他的隐瞒很快被戳穿了,中原中也惊愕地看着他因病变而血肉模糊的部位,一句话没说,眼泪先掉了下来。


“对不起,太宰,对不起……”中原中也呜咽着,哭得撕心裂肺,“我明知道,明知道仿生器官会……是我心存侥幸,是我胆大妄为,是我自私自利想要救你,却不想只是延长了你的痛苦。怎么办,太宰,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好了,别哭啊中也。”太宰治靠在床头,用自己还算完好的那只手去帮恋人擦拭眼泪,但中原中也扭头躲开了他,用袖子随意抹了把脸,小声说:“眼泪是咸的,会蛰痛你吧。”


太宰治笑起来,大片的红斑也不能削减半分他的英俊,他还是中原中也记忆里那个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书的技术部部长,绝顶俊美的五官是杀人利器,而中原中也就是他爱情下的亡魂。


他说:“中也,你别难过,对于我来说时间已经够用了。”


中原中也问:“够用什么?”


太宰治回答:“够去爱你。”


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亲密,被进入时中原中也像只惊惧的猫一样在床单上蜷缩着身体,尽量不去触碰太宰治溃烂的皮肤,他觉得很疼,浑身上下、从内而外哪里都疼,但他又想或许太宰治也这么疼,那些源自身体内部的病变日复一日地折磨着那个本就不够健康的男人,如果他们能一样疼的话,是不是代表自己参与进了太宰治的痛苦?


荒唐的一夜过后,他们一起在床上躺了半天,中原中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他不放心让太宰治一个人待在家里,但太宰治坚持让他回去:“你还有工作呢,中也,我暂时不要紧的。”


暂时,这个词一说出口就敲定了故事的结局,它来得那样快,那样气势汹汹,那样始料未及,在几天后的夜里突然发生了,中原中也第二天敲响太宰治的家门时被邻居告知这家住户在昨晚被救护车拉走,据说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听医生们说,那位先生似乎预料到自己会在昨晚死亡,提前跟医院约定好了时间呢。”


中原中也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世界在这一刻变成了空白,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随着太宰治的死亡消失了,他似乎和悲伤融为了一体,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和绝望,只是恍惚,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做出了回应。


他再一次不可抑制地流下泪来。


中原中也赶到火葬场的时候,太宰治的遗体已经被送进了火化炉,一个晚上足够做很多事情,医院出具死亡证明、殡仪馆为死者整理仪容、法律机构公证死者的遗产,然后是最后一步,在火光里化为灰烬。


他来得太迟了,甚至没能见太宰治的最后一面,捧着骨灰盒的时候中原中也还在想,明明昨天分开的时候这家伙还笑眯眯地说“下次再见要记得先吻我哦”,为什么几个小时后就只剩下这么一点重量?捧在手里太轻,放在心上太重,怎么拿都不对劲。


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吗?光溜溜地来,光溜溜地去,除了满身痛苦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中原中也心想原来生命是如此之渺小,一米八的大男人在死后只有木盒子那么大,那个没有蟹肉吃就会无精打采、每天都要黏糊糊抱12次的家伙,单独住在那么小的墓地里一定会很寂寞吧。


操办太宰治的葬礼时中原中也盯着那块墓碑,觉得自己还是疏忽了,应该买下旁边那块墓地,或者直接买块双人墓地,太宰治活着的时候就嚷嚷着“殉情才是最美好的死法”,总不能让这人在死后也孤零零的。但他想了想自己桌子上的工单,想了想那些把仿生人的一部分身体交给他的顾客,他已经没有了感情的依托,但他不能让那些信任他的人再经历一次悲痛,所以还是把工作做完再去陪太宰治吧。


他本是这样打算的,甚至在回家的路上算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财产,太宰治没留下什么东西,一直居住的房子也早就签好了售卖合同,倒是不用他费心去处理。


但在第二天早上,中原中也收到了一个包裹,箱子很大,足足有两米高,里面是一个跟太宰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搞什么啊。”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中原中也颤抖着俯下身,将嘴唇贴在仿生人冰冷的嘴唇上,他终于明白太宰治说来得及是什么意思——剩下那几天来得及去完成这个仿生人给他留个念想。那柔软的皮肤、微卷的发丝、被精心雕琢的五官,绝非身体病变后痛苦不堪的太宰治能在几天之内完成的,就像预料到自己的死亡日期一样,太宰治早在出院后不久就开始制作仿生人,他一早就看到了故事的落幕。


中原中也想,我不是那个愿意做一个和太宰治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但根本不会被在乎的倒霉蛋,但我还是很倒霉。


他抱起仿生人的上半身,动作轻柔得仿佛怀里是他安睡的恋人。他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哭累了就这么睡过去,浑浑噩噩的时间如同粘稠的泥浆一般,醒来后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衣服被冷汗浸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仿生人连接上维修仪器,检查了一遍。


所有的线路都非常精细完美,这是研究机构技术部历代最年轻的部长太宰治呕心沥血的作品,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仿生人都更像人类。中原中也启动仿生人,发现它的一切基础设定都是空白的,他回忆着太宰治,在仪器上输下一连串的指令,于是中原中也再一次拥有了太宰治,他们拥抱、同床共枕,早晨在同样明媚的阳光里醒来,然后一起吃早饭。


除了接吻——他们从不接吻。


在设置面板上出现那个问题时,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他并不记得自己制作过的仿生人的基础程序里会有这么一句话,这似乎是那个死去的混蛋的恶趣味,又或许是面对可能被仿生人代替的未来的挣扎。


-Do you wanna kiss me?


中原中也的手指顿了顿,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No.


最开始的那些日子里,仿生人总是会因为指令外的突发状况而宕机,中原中也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身体里录入代码,让他逐渐完整,逐渐拥有“自我”,逐渐变成幻想里的太宰治:如果他们能健康幸福地生活下去,他们一定非常相爱,太宰治还是喜欢把恋人拢在怀里蹭他的发顶,喜欢亲吻恋人的蓝眼睛,喜欢在阳光明媚的中午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昏昏欲睡,说不定他会爱上做饭,从厨房杀手变成厨艺达人,说不定他会变得体贴,不再总是故意惹中原中也生气。


可中原中也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太宰治,他想要的太宰治并不完美,微笑的弧度不是一成不变的,会生气、会伤心、会耍赖撒娇、会开心地大笑、会说一些嘲弄的话,有人类的温度,有人类的情绪——是活着的太宰治。


仿生人可以完成所有的指令,但他说到底只是有人类外表的机器罢了,现有的技术做不到让仿生人成为“人类”,即使他是倾尽太宰治毕生心血的作品,即使制作他的材料是太宰治用一辈子的积蓄从黑市买来的。


但假的就是假的。





4.

“太宰,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中原中也咬着汤勺,对坐在对面的太宰治笑得一脸狡黠。


太宰治闻言露出一个懊恼的神色:“什么嘛,中也竟然记得吗?明天是我们交往一周年的纪念日,我本来都打算给中也一个惊喜了。”


“你啊,”中原中也轻笑,“会给我准备什么样的惊喜呢?”


“不告诉你哦。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什么嘛,你这家伙也会偷偷摸摸准备纪念日啊。”


“当然,以后也会噢。”


中原中也看着笑得温柔又得意的恋人,心口涌起熟悉的胀痛,太宰治把塑造“自己”的权利全权交给了他,是希望他能得到想要的幸福。他在这半年里把仿生人的指令系统一点一点完善,过得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顾客都要好,可他并没有感觉到幸福。


纪念日这天太宰治准备了一个双层的蛋糕,最上层摆着翻糖捏成的两个小人,黑头发小人单膝跪地手里捧着戒指盒,橘头发的小人羞涩地伸出手,它们穿着洁白的西装,周围开满了热烈的玫瑰。


“喜欢吗,中也?”


喜欢吗?


中原中也眨眨眼,他恍惚间听见有同样的声音在问他同样的问题,记忆里那个苍白的太宰治站在仿生人身边对他笑,问他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喜欢。”他咧开嘴笑了,但不知为何眼泪从眼眶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在他的双颊上留下长长的水痕。他在心里疯狂地摇头。


不喜欢。


不喜欢蛋糕。不喜欢虚假的爱情。不喜欢没有太宰治的生活。不喜欢仿生人。


他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脸哭得不能自已,把太宰治吓了一大跳,冲过来满脸担忧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太宰治不是这样的。


“中也,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啊。”


你改不了,你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遵照了系统内的指令,而我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中原中也自虐似的一遍遍回想和太宰治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想提醒自己不要沉浸在虚假的爱情里。真正的太宰治是如此鲜活,难以琢磨的想法总是会在出乎意料的地方让人大吃一惊,有一千张假面和一颗真心,中原中也有幸见到太宰治真实的样子,他可以对着仿生人自我麻痹,但人的抵抗力是会增强的,鸵鸟用来装死的沙堆终究会消散在风里,他忘不掉也不想忘记太宰治本来的样子。


“对不起……”中原中也做了几个深呼吸,“是我失态了。我刚刚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是什么?”太宰治伸手把他搂在怀里,“可以告诉我吗?心情不好的话就说出来吧。”


中原中也抓着太宰治的衣襟,眼泪又有止不住的趋势。他吸了吸鼻子说:“好吧,如果你想听的话。”


“我有过一个恋人,他是个恶劣的混蛋,一声不吭地在我生命里消失了,还带走了我的爱情。”


“他喜欢看桃花、喝清酒、吃螃蟹,喜欢我生气时叫嚣着要打他却下不去手的狼狈样子,喜欢喊我去厨房给他做饭,喜欢调侃我的身高,喜欢仗着我们之前职位的高低让我给他干这干那。他喜欢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洒进他的眼睛里,漂亮得不像话。他喜欢拥抱,最喜欢在客厅搂着我看一部老电影。”


“他不喜欢笑,可他习惯了对别人笑,所以我总是对他说在我面前可以单纯地做自己。他身体虚弱,却会在我们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快到的时候蹲在门口等我把钥匙插进锁孔,然后咋咋呼呼地喊我的名字。他很聪明,我刚开始接单子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都会为我解答,那家伙有一个羡煞旁人的脑子。但这么聪明的人也会乱吃醋,我只不过夸了一句遇见的顾客又高又瘦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他就把嘴撅得老高,把脸埋进我的颈窝里撒娇。”


“你知道吗,太宰,我真的很爱他。”


“哎——好过分!”太宰治不满地抱怨,他半跪在椅子一侧,收紧手臂拉近与怀中人的距离,用鼻尖去蹭中原中也颈侧的皮肤,拖长了声音说:“中也怎么能在恋人面前讲自己爱其他人啊!中也是喜欢我的吧?不可以三心二意噢。”


中原中也的瞳孔猛地收缩。你是喜欢我的吧,不可以三心二意噢——那是真正的太宰治说过的话,也是中原中也亲手在控制面板里输入的有关于“吃醋”的指令。面前抱住自己的家伙和某个混蛋有太多不同的地方,但归根结底他们有着同样的外貌,以及一部分基于中原中也记忆的共通之处,可这些一致放大了那些不同,将两个太宰治割裂开来,在中原中也耳边发出“嗤啦”一声。


这不是中原中也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只有一个太宰治。


莫名的愤怒突然从身体各处蹿了出来,他把仿生人推开,任由对方的背部撞上锋利的桌角,又顺着惯性往旁边倒去。衣服被划开,那张属于太宰治的脸上没有痛苦的存在,有的只是数据合成的带着些许不满的撒娇的表情,似乎有哪个零件损坏了,仿生人的四肢抽搐几下停止了运转,而被牵连的蛋糕随着桌子的晃动抖了抖,翻糖小人倒在了奶油里。


中原中也沉默了几分钟,叹口气,认命地把仿生人拖去维修。他熟练地脱下仿生人的上衣,解开绷带,割开仿人体组织层,露出损坏的部分,在一旁的箱子里挑挑拣拣,寻找可以替换的零件。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抱着虚假的仿生人是对爱情的亵渎,是对太宰治的背叛,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鲜明,中原中也无法原谅让“太宰治”变得不像太宰治的自己,虽然那份剧烈的痛苦在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时确实得到了削减,可暂时的麻痹无法治愈伤痕,疼痛是绵延不绝的。


不知道太宰治制作仿生人的成本到底是多少,这具躯体里的零件无一不是用最好的材料打造的,齿轮严丝合缝地相互紧咬,每一个尖角、每一条棱都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眼看去就知道价格不菲。可中原中也买不到最好的零件,原先的坏掉了,他只能用旧零件填补,以至于仿生人过段时间就会出现卡顿的情况,然后中原中也又得维修。光滑细腻的仿人体组织层因为太多次的维修而变得伤痕累累,和真正的太宰治一样。


“但你不是他。”中原中也蹲在仿生人旁边,手指划过那些精巧的螺丝与齿轮,带着如释重负的快意念出了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串序列号:“dazailovechuuya06190429——这才是你。”


尘埃落定。这大半年的纠缠与挣扎在这一刻被降下了神圣的判决。


就像是一把沉寂多年的锁找到了相匹配的钥匙,仿生人左胸膛那个拳头大小的核心部件发出“喀啦”的声响,一个小小的蓝色的指示灯亮起。可仿生人分明没有被启动。


“太宰?”中原中也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他几乎是立刻就断定了这是太宰治留给他的第二个礼物,藏在仿生人的身体里,那串序列号就是打开宝箱的咒语,只要仿生人的核心部件没有损毁,中原中也就能得到太宰治的遗物。


在指示灯的闪烁中,环环相扣的零件深处传来了属于真正的太宰治的声音,低沉的,带着不舍与不甘心以及无可奈何的悲哀,真挚地祝福:


“我爱你,中也,所以在没有我的世界尽量幸福地活下去吧。”


为何能轻易说出这种话呢?明明他们都知道,中原中也的幸福只跟太宰治挂钩。


中原中也眨眨婆娑的泪眼,把仿生人背后的仿人体组织层粘合,缠上绷带、穿上衣服,按下启动键。


“太宰治”睁开眼,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拥抱中原中也。


他说:“嗨,中也。”





5.

维修工单截止日期的当天,有顾客站在了中原中也家门口。他刚想敲门,就发现房门似乎并没有关严,大概是主人家的疏忽。


他屈起食指,礼貌地在门上敲了三下,才推开门走进去,高声说了句“打扰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排贴着字条的养护仓,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并放下了足够的钱。


中原先生大概是和恋人一起出门了吧,顾客想。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轰隆的雷声听起来像神明的哀鸣。第二天,报纸的头条是横滨最大的墓园里发现了一个面带微笑死去的男人和一个损毁的未登记在册的仿生人,男人抱着一块墓碑,仿生人应该是淋了大雨,体内的旧零件损坏了,直挺挺地站在一旁,固执地举着外套遮在男人上方。


有关部门接到报案后迅速赶到现场,下午,案件的后续就被公布了,男人死于注射过量凝血剂引发的血栓,技术部门检查了仿生人,希望能知道这场死亡的真相。


奇怪的是,仿生人的控制系统里没有任何一条代码,就如同刚被制作完成。更奇怪的是,在将仿生人拆分后,他们在左胸处形似心脏的核心部件里发现了一块小小的芯片,疑似仿生人的中枢系统,芯片内只被刻下了一条优先级别最高的指令。


“深爱中原中也”。





fin.

前文埋了蛮多伏笔的,不知道大家看没看出来。彩蛋是群聊后续+一点文章分析+下篇预告。

嘿嘿,喊亲友来吃饭@PJcomis_ @千秋抵吻 

评论(108)

热度(3027)

  1. 共24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