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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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世的日子
要比正午更明
虽有黑暗
仍像早晨

【双黑/太中】所谓怪谈

*企划文补档,校园pa,时隔这么久应该可以存活了吧

*请配合路线简图进行食用 ←点它

*这大概是我最长的一篇文了,我一定要放出来





“所谓怪谈,就是大家觉得怪,所以随便谈一谈,简单来说可以用四个字概括:谁信谁傻。”


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话不置可否,他举着手机等待太宰治从监控室里出来,好早点解决这次的校园案件早点回家。


因为太宰治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中原中也只好走进监控室,踢了一脚搭档的凳子。“你这话对我说没用,你应该在早校会时拿着大喇叭站在升旗台上,对着那些到处瞎传‘这次大道寺真纪坠楼是因为她不相信校园怪谈而被地缚灵报复’的人说。”


太宰治一边把监控视频导出到手机里一边拖长了声音抱怨道:“中也好过分!你一定是希望我被全校学生追着打才会这么说的吧?”


“废话这么多。”中原中也“啧”一声,他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上导出视频的进度条,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现在是下午五点,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他们俩因为昨天下午放学后于学校天台坠楼的大道寺真纪而留在校内,想要寻找一些真相。


“都怪中也答应了那个女生的请求,要不然,按往常来说我们现在应该在路边的甜品店吃蛋糕。”太宰治拍了拍电脑的显示器,试图用这种古老的方法使这台老旧的机器重新焕发一点生机,“她朝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她一开口就是‘真纪绝对不会自杀的,她还有芭蕾舞比赛没有参加,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隐情’,而你,绅士的中原中也同学,一秒钟不到就给我们接下了这个活计。”


闻言,中原中也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向来见不得女孩子在他面前哭,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帮忙找出真凶,完全把太宰治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的栗子蛋糕抛在了脑后。


中原中也自知理亏,连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软了下来:“我不是让梶井帮忙去买蛋糕了吗?既然答应下来就要认真完成,所以你到底弄好视频了没有?”


太宰治侧了侧身,让卡在99%的进度条完整地进入中原中也的视线,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做出一个嫌弃又无奈的表情。


“啊啊啊,真是烦死了!”中原中也把背包摔在一旁的座椅上,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说:“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不如我们趁着现在的时间先粗略地画一下大道寺真纪的行动路线。”


太宰治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说:“你看过视频之后不要着急。”


“我着什么急?”


“这些视频,”太宰治想了想,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措辞,“有一半没有内容。”


“什么意思?”


太宰治叹口气,点开播放列表中的一个视频,示意中原中也自己看。


电脑屏幕上漆黑一片,如果不是右上角的时间还在走着,这和一台关着机的电脑没什么区别。太宰治按下快进键,十几秒钟之后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身影。


“羽田先生?”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姓氏,作为校园维修工的羽田正在对摄像头进行维修,恢复正常的摄像头记录下来了男人带着汗水的古铜色脸庞,以及被汗湿的衣领。


“黑屏是因为摄像头坏了?可这不是修好了吗?”中原中也说。


太宰治摇摇头。“不,没有这么简单。”他继续按了几下快进,屏幕又黑了下去,一直到右上角的时间到了18点多才重新又有了画面。

“怎么回事啊,是因为摄像头损坏得比较严重,所以才没有彻底修好吗?”


“暂时这样认为吧。”太宰治接过中原中也手中的本子和笔,草草地画了几条线,在旁边标注上楼层,这样他们就有了一个简易的走廊俯视图。“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好笑,我刚刚给羽田先生发短信问了一下,为什么摄像头会出问题,他竟然回复我可能是学校里的幽灵做的,在我表示不信后他才说,可能是因为线路老化所以录像才断断续续,他的右手手指受伤了,所以过几天才能去修。”


“看来‘校园怪谈’这一说法已经深入人心了。”中原中也有些哭笑不得,“羽田先生看着这么严肃的人,也会相信这些。不过,我倒是真不清楚跟这次案件联系起来的怪谈都有什么。”


“啊,这个啊,我倒是知道一些。”太宰治歪着头略略思考了一下,在纸张空白的部分写下几个字。“像什么‘厕所里的花子’啊,‘水龙头流出血水’啊,‘突然响起的钢琴声’啊,‘会动的人体标本’啊,等等等等。总共有八个呢。”


“你从哪里听来的?”


“直美小姐在学生会的群里发的,她说原先只有七个,第八个是因为今天真的有人看见了洗手池里冒出来头发,七大怪谈才变成了八个。”


“今天?”中原中也显然没想到怪谈真的会发生,他给梶井基次郎发去一条消息,询问对方知不知道这些怪谈。


“中也!”


太宰治突然叫了一声,他迅速地敲击键盘把视频倒回到几分钟前,中原中也定睛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楼道里的灯光突然熄灭,昏暗的画面中跑过一个女生的身影,太宰治点了暂停,把那个人影放大,多亏了新换的摄像头像素高,两人毫不费力地认出画面上的人就是大道寺真纪。他们凝神屏气地等了一会儿,画面上没有再出现什么人。


“我们看看别的视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大道寺真纪的身影。”太宰治边说边点开另一条视频,他顺手在纸上对应的走廊简图上标注了一个箭头,表示大道寺真纪跑动的方向。


第二个视频与第一个视频如出一辙,18点左右,黑漆漆的屏幕上开始出现画面,不多时,大道寺真纪的身影又一次出现,这次她拐进了一个教室。


“大道寺真纪好像很慌张的样子,她是在躲什么吗?”


太宰治没回答,他点开第三条视频,说:“我们接着看。”


第三条视频是舞蹈室前的走廊,18点三分,大道寺真纪走出舞蹈室,她穿着校服套裙和长筒袜,手里提着自己的芭蕾舞鞋,拐了个弯消失在镜头里。太宰治在视频列表中找到大道寺真纪拐进去的走廊所对应的监控视频,18点四分,大道寺真纪出现在镜头里,面色从容,手臂还小幅度地做着舞蹈动作,她走进了女厕所。


到目前为止,视频里的大道寺真纪行为正常,完全看不出她将要从天台跳下。


太宰治把舞蹈室在简图上圈出来,按照视频里大道寺真纪的行动路线画了条线,又把女厕所重点标了一下。“中也,那个女生,自称为大道寺真纪的朋友的那个,在你答应寻找这个案件的真相后有没有给你说什么?”


“她说大道寺真纪最近要参加一个芭蕾舞比赛,大道寺特别重视这个比赛,每天都会在学校舞蹈室练习,她因为要早点回家所以没有等大道寺,没想到昨天会出这种事。”


“视频里的大道寺真纪看起来确实是在舞蹈室练习芭蕾舞。如果她真的像她的朋友说的那样很重视这个比赛,那她应该不会选择自杀才对。”太宰治在纸上写下大道寺真纪的名字,又在旁边画上一个跳芭蕾的小人。“看来这件事情背后,真的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几分钟后,视频里,大道寺真纪冲出厕所,沿着走廊跑远了。


“她怎么跑这么快。我们还是先把视频看······等等,怎么又黑了?”中原中也不信邪地按了几次快进,剩下的视频再也没有出现别的画面,他察觉到了不对,将之前的几个视频点开拖到最后,画面无一例外全部黑了下去。中原中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为什么我感觉,这些录像是为了录下大道寺真纪的身影,才重新有了画面的?”


太宰治表情凝重地把剩下几个视频看完,纸上已经有了一条从舞蹈室到天台的完整路线。“很奇怪,天台门口的摄像头没有出现损坏的现象,因此根据录像,我们可以确定昨天下午六点以后,只有大道寺真纪一个人上了天台。”


“也就是说,大道寺真纪确实是自杀?”中原中也问,“可这不是和我们刚刚的结论不符吗?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先一步藏在了天台?”


“这一点现在还不能确定。”太宰治说,“我们甚至连这起案件是不是他杀、存不存在灵异因素都不能确定。”他把本子递给中原中也,指着纸上的几个箭头说:“你看这些,这只是巧合吗?”


中原中也接过本子,之间路线图上标注的大道寺真纪去过的地点旁边都有一个箭头,箭头的另一端赫然指向太宰治随手写下的校园怪谈,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太宰治低沉的声音在中原中也耳边响起。“大道寺真纪去过的地方都是今天传的校园怪谈发生的地方。那么,是因为这些地方发生了校园怪谈,大道寺真纪才去一探究竟,还是因为大道寺真纪去了这些地方,才传出了对应的校园怪谈呢?”


“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吓唬谁呢?”中原中也一巴掌拍在了太宰治的脑门上,把作怪的搭档拍得连连痛呼,他没去理会太宰治那些“中也是暴力蛞蝓”的抱怨,而是打开手机查看梶井基次郎的回复。


梶井基次郎的短信在几分钟之前就到了,短信很长,但内容总结起来就只有一句话,“我知道啊,晶子告诉我的”。


中原中也略略地扫了一眼短信后半部分疑似秀恩爱的内容,又发送了一条短信,拜托梶井基次郎帮忙问问这些怪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太宰治凑过来看他发短信,说:“这些怪谈是今天才有的,从前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你不觉得这个时间点有点太巧合了吗?”


“巧合?”中原中也反问道:“你不觉得巧合有点太多了吗?今天刚刚出现的传言就能让全校大部分学生深信不疑,甚至羽田先生也用‘幽灵’回复你,可见要么这传言必然有一定依据,要么就是从一个很可信的人那里传出来的。”


“依据的话,洗手池里的头发算吗?”


“它的作用应该是让学生们更加相信怪谈,但‘让他人相信’里可没有它。”


“哦?”太宰治饶有兴趣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问:“为什么这么说?”


“这很简单。你说过,最开始的校园怪谈只有七个,‘洗手池的头发’是后来加进去的。如果这些怪谈真的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话,这个人一开始只想传这七个怪谈。”中原中也点了点纸上太宰治圈出的七个地点,“这七个怪谈跟大道寺真纪去过的七个地点相吻合,所以我大胆猜测,这件事情一定有第二个人的存在,这个人传出这七个怪谈,就是为了把大道寺真纪跳楼背后的真相用怪谈掩盖起来,让自己得以脱身。”


太宰治鼓了几下掌。“很精彩的推理,我也是怎么想的。至于这第八个怪谈为什么会出现,就需要我们继续往下查了。”他看了看纸上的地点,开口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往第一站吧,舞蹈室。”




舞蹈室在艺术馆一楼北边,里面的装潢十分现代化,空调落地窗甚至咖啡机都一应俱全,充分显示了这所“贵族学校”的财力。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的舞蹈课我都翘掉了。”中原中也推开舞蹈室的大门,左看右看,对墙边的咖啡机燃起了兴趣。“这还是一台手磨式咖啡机,咖啡豆都备齐了。”


太宰治走到另一面墙前停下,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他指着墙角的那台电子体重秤说,“第一个校园怪谈就是它了,出现负数的体重称,直美小姐说这个怪谈在今天有很多人试图验证,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于是她猜测,只有等人少的时候才会出现负数。怎么样,中也有兴趣试试吗?”


“我不要。”中原中也摇头,满脸都写着拒绝,“人为制造这种现象很容易,只需要破坏电子秤的内部结构,就能让显示屏显示负数数值。修复也很容易,别告诉我你一个物竞大神不懂这些。”


“Bingo!”太宰治打了一个响指。他示意中原中也打开吊灯,随后蹲下身把电子秤翻过来,露出底部外壳,再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串,用上面带着的小型螺丝刀把电子秤四个角的螺丝卸了下来。


中原中也靠着墙打量整间舞蹈室,他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昨天下午在这里发生的事。大道寺真纪练习了两个小时的芭蕾舞,有些饿了,决定回家吃饭。在离开前她看见了墙角的体重秤,女孩子一般都很在意自己的体重,于是她站在了体重秤上。负数的体重让她惊讶了一下,但大道寺真纪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认为体重秤坏掉了,于是她收拾好东西走出舞蹈室。


她是对的,体重秤确实是坏的。中原中也想,制造这些灵异现象的人提前破坏了体重秤,不管是谁站在上面,显示屏都会显示负数。与为了练习芭蕾向学校申请了舞蹈室使用权的大道寺真纪不同,其他学生只有在两周一节的舞蹈课时才有机会来到舞蹈室,因此这个负数的体重秤怎么想都是为了针对大道寺真纪。


中原中也为自己的推断感到骄傲。他看了看蹲在地上捣鼓了半天的太宰治,大声问道:“太宰,还没好吗?”


“不对劲,中也,不对劲。”太宰治额头上滑过一滴冷汗,“我找不到任何人为破坏又修复的痕迹。我刚刚试了一下,现在的体重称上显示的依然是正数值,这是一台好的体重秤。”


中原中也瞬间改变了自己懒散的站姿。如果这台体重秤没有问题,那么这个怪谈就纯粹只是个没有根据的传言,他们之前‘人为制造的七大怪谈对应七个地点’的猜测也就不能成立。


“如果这台体重称是好的,一定不可能吓到大道寺真纪。那么出现在舞蹈室这个地点的怪谈岂不是毫无意义?”


太宰治把电子秤重新装好,站起身来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只能先去往下一个地点了。走吧,向女厕所出发。”





尽管出发的时候太宰治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但真的站在女厕所门口时他还是显得有些抵触。


“你在那晃悠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中原中也站在隔间门口冲他招手,“学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把这当做是男厕所就好。”


太宰治无语了几秒钟,终于迈开步子走进女厕,站在中原中也身边。


“校园怪谈之二,厕所里的花子君。”太宰治拉着中原中也来到最后一个隔间口,说:“有个女学生在上厕所的时候心脏病发作,可是隔间的门坏了 ,她又叫不出声,最后死在厕所里。从那以后,当你一个人在厕所的时候,你有时会听到最后一格厕位里有人发出‘门打不开,门打不开’的声音,这个时候就是花子来找你了。”


“这个怪谈我知道,几乎每个学校都有这么一个怪谈。”中原中也对这个可怜的女孩花子表示同情,但对怪谈内容嗤之以鼻。“最后一个隔间不都是用来摆放清洁工具的吗?哪来的这么多灵异故事。”


说着,中原中也伸手猛地拉开了隔间的门,太宰治阻止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噎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中也真是个急性子啊,都不知道配合我渲染一下气氛吗?”


“求你干正事。”被中原中也拉开的门后是堆在一起的拖把,水箱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可见已经很就没人用过了。“看吧,这么厚的灰不可能有人用过这个隔间,更别提被锁在隔间里出不去了。”


“不对,中也,你仔细看水箱上的按钮。”太宰治举着手机上前一步,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灯光很亮,他的角度刚刚好可以看见按钮上有一个地方反着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痕迹。”


中原中也凑上去看了看,在一层厚厚的灰中间,有几个很明显的没有灰尘的印子。“看来,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停留过。”


“唔……中也,你能帮我把拖把下面压着的那个木凳子搬出来吗?”


中原中也嫌弃地看了看那堆拖把,最终还是屈服于找到真相的欲望之下,把那个脏兮兮的木凳搬出来,放在太宰治脚边。


太宰治踩着木凳,扒着隔间门的上沿看了看,又伸出五指在门沿上压了压,低头对中原中也说:“我大概知道了。”


“什么?”中原中也仰着头,觉得很不舒服。


太宰治举起手机对着门沿拍了一张照片才跳下木凳,说:“先不告诉你,我们去看看第三个怪谈吧。在我的猜测里,这两个怪谈是要在一起解释的。”


“校园怪谈之三,流出血水的水龙头。”站在男女厕之间的水池前,中原中也指着一排水龙头说:“到底是哪一个?还是全部都流出血水?”


“如果怪谈只是针对大道寺真纪一个的话,那么只有一个水龙头会流出血水。”太宰治说,“但制造怪谈的人并不能确定大道寺真纪到底用哪一个水龙头,所以应该是所有的水龙头都能流出血水。”


他弯腰凑近水龙头的出水口,仔细看了一圈,视线所及的水龙头内壁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红色痕迹。“今天一天下来,学生们使用的水应该已经把内壁上可能残留的红色颜料冲刷掉了。”


中原中也问道:“你认为那个人是在水龙头内壁涂上了红色颜料吗?”


“这是一种可能性。他还有可能提前在水管里塞上红颜料,这种做法显然更省力,也更有效。”太宰治指了指墙边最粗的一根水管,说道:“只要提前关上水闸,把水管里的水放干净,然后打开这个粗水管,在里面塞上红颜料,再找个铁丝网之类的东西固定一下,那么再开水时水龙头里流出的就是红色的水。”


两人顺着那根粗水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终于在靠近地面的弯曲处找到了一圈防水胶带。


“颜色很白,是刚缠上的。”太宰治伸手摸了摸那圈胶带,“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这么干的了。”


中原中也点头表示认同,随后,他问道:“所以你的猜测是什么?”


“是这样的。”太宰治打开手机,调出刚刚拍的照片给中原中也看,“第二怪谈和第三怪谈的顺序换一换才更合理。你看门沿上这些印子,这边的是我站在凳子上看见的,而这边的是我按上的。这么一对比区别是不是很明显?之前就有的印子前三个清晰而第四个模糊,并且痕迹比较小。我按下的四个印子清晰度差不多,痕迹的面积也比较大。如果花子君是存在的,那么一个鬼能不能在物体上留下痕迹?如果能,她做出扒门的动作时,除大拇指以外的四个手指都是要使力的,留下的痕迹差别不可能这么大,面积也不会这么小,应该像我留下的痕迹一样。”


“你说的没错。”中原中也恍然大悟,“之前就有的印子看起来不像是人手留下的痕迹,倒像是……一些比较硬的物体。因为硬,所以在按下时物体表面积不能很好地贴合门沿,受力面积小。而且这个物体的表面应该是凹凸不平的,才会出现痕迹清晰度不一的情况。”


“因此,我猜测,所谓的‘厕所里的花子君’其实是一个木质人偶。昨天下午,大道寺真纪从舞蹈室出来,走进厕所。在……嗯,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她站在门口的水池边洗手,打开水龙头时却流出了红色的、像血一样的水,大道寺真纪吓了一跳,这时,女厕的最后一个隔间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或许是求救声,或许是其他什么声音,被吓到的大道寺真纪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去望,然后她发现,本来没有东西的隔间门沿上,突然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


“所以大道寺真纪才会吓得冲出厕所。”中原中也接下话,他想了想,又提出几个疑点。“水箱上的痕迹是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要用木偶?自己亲身上阵不好吗?”


“水箱上的痕迹应该是把木偶放在上面后留下的。”见中原中也还没能跟自己对上脑电波,太宰治继续解释道:“最后一个隔间因为摆放了很多清洁工具,空间狭小,没有放东西的地方。那个人抱着木偶提前躲在里面,时间久了一定很累,因此他把木偶放在水箱上,等听见大道寺真纪打开水龙头后,按下录音机播放女生的呼救声或其录音,同时把木偶的一只手搭在门沿上,营造出花子君从厕所隔间爬出来的灵异现象。”


“原来如此。”


“至于他为什么不亲自上阵……只有一个可能。”太宰治顿了顿,迎着中原中也好奇的目光微微一笑,“因为他是个男性,还是个手很粗糙的男性。这样,为了不让大道寺真纪看到他粗糙的手后产生怀疑,他决定用木偶。”





“校园怪谈之四,变化的楼梯。”中原中也念出纸上的字,“这是什么意思?像霍格沃茨里的魔法楼梯那样吗?”


太宰治不禁失笑。“你想什么呢?怎么会那么高级。咱们学校的楼梯都是12级,但在夜深人静时,有一处楼梯会变成13级哦。”


“夜深人静?昨天下午六点哪里算是‘夜深’?”


太宰治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最起码‘人静’能对的上号嘛。”他们并肩走出艺术馆,来到教学楼前,传言中会变化的楼梯就在这附近。“是西北角那里从二楼上到三楼的楼梯,监控摄像头没能录到,我们去看看吧。”


中原中也说了声“好”。他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下时间,下午六点,跟大道寺真纪出事的时间不差多少,这让他无端有些焦虑。


那处楼梯没什么变化,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走了两三次,每一次都是12级。走累了,他们干脆在楼梯上坐下,开始讨论怎么才能让楼梯多出一级。


“如果是那种画画非常厉害的人,可以在平面上画出立体的东西,足以以假乱真,骗过一个又恐惧又慌乱的女生很容易。”


太宰治反对说:“那需要耗费的时间太多了,两个小时根本画不出来。”


中原中也纠结到开始扒拉自己的头发,如果不是这样,那怎么才能让第13级台阶凭空出现?“还能怎么办?临时搭一级吗?”


临时搭一级……?


太宰治猛地站起身来,走到楼梯尽头的小平台上,他蹲下身摸了摸离地面二三十厘米高的墙面,摸到了一条凹进去的划痕。


“我知道了!”太宰治激动地拉过一头雾水的中原中也,说:“没错,就是临时搭一级!不,甚至不用临时,只需要测量好这个小平台的面积以及楼梯的高度,再减去一级楼梯的面积,就可以用木板搭出第13级台阶!只要在大道寺真纪练习舞蹈而其他同学都离开了的时候将它放在这里,”说着,太宰治跺了跺脚下的平台,“那么第13级台阶就出现了!”


中原中也看了看面积不大的平台,肯定道:“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但大道寺真纪被吓到后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而是选择上到教学楼三楼呢?”


“你忘了吗?视频里的大道寺真纪从舞蹈室出来时是没有背书包的,而她的教室就在三楼。”


“那么我们上去看看吧。”中原中也看了眼手中的本子,“正好第五个怪谈——无人教室里的钢琴声——发生的地点,就在三楼的音乐教室。”





教学楼呈扁平的回字形,中间是天井,四面分别有四个大楼梯,四个角的位置也有较窄的楼梯,方便学生上下楼。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从西北角的小楼梯上到三楼,进入楼道后发现音乐教室就在他们的左手边。大道寺真纪的教室在他们面前走廊的尽头,如果她想要回教室拿东西,必定会经过音乐教室。


“太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音乐教室的钥匙是由音乐老师保管的吧?”中原中也按下教室的门把手,把手只旋转了三四十度就被卡住,如果没有钥匙,怎么进入教室?


“但窗户是可以打开的。”太宰治说,“那个人把录好琴声的录音机放在教室里面的窗台上,在大道寺真纪路过时播放,就能制造出音乐教室的钢琴在没人弹奏的情况下突然响起的情况。”


中原中也透过窗户往教室里面望了一下。那架价格不菲的三角钢琴就放在音乐教室中央,如果有人在里面弹琴,外面的人一眼就可以看见,所以只能用录音机来制造这个怪谈。“录音机要是会说话,在它自己被这么用的时候一定会哭吧。”


“会的吧。”太宰治附和道。


“其实我刚刚在想,大道寺真纪在上楼时应该没有发现楼梯的变化。她刚刚从艺术馆跑到教学楼,认为自己暂时脱离了危险,心情比较放松,大概率会在上楼时思考刚刚撞见的灵异现象。当她路过音乐教室,听到了突然响起的钢琴声时,她通过安慰自己而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于是掉头跑下楼梯。”


“哦?”太宰治很感兴趣地看向中原中也,想听听他的搭档又有了什么新的分析。


“她在这里上了两年学,这个楼梯不知道走过多少遍。按照你的想法来看,当第13级台阶出现时,平台上部的楼梯会因为搭的木板而少一级,大道寺真纪在跑动时依然下意识觉得台阶有12级,但实际上当时只有11级。于是精神高度紧张的她发现了不对,接着她会发现平台下面的楼梯有13级。”


“唔……”太宰治摸了摸下巴,接话道:“所以中也认为怪谈四和怪谈五在这个案子里的顺序也应该换一换咯?”


“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我觉得也八九不离十,如果大道寺真纪先发现了第13级台阶,她一定不会继续往上走了,与其面对前方不知道还会不会接着出现的灵异现象,不如先离开这来的安全。”


“不愧是我的狗狗中也。”太宰治鼓了几下掌,随即他说:“但你的推断我只认同一部分。不管大道寺真纪是不是先发现楼梯的变化,她都不会直接离开学校。你知道的,她是个房地产老板的女儿,父母经常不在家,通过她出事之后是由第二天来上学的学生发现的可以得知,她家里没有其他人。那么,如果她身上没有钥匙也没有钱包,离开学校也无处可去。”


“所以?”


“所以,就算她是先发现楼梯的变化,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直接离开学校,而是会换一个楼梯上楼,回教室拿东西。”太宰治顿了顿,继续说:“我之所以同意你‘大道寺真纪下楼时才发现楼梯变化’的观点,是因为如果她先发现了楼梯的变化才听见钢琴声,那么她往楼下跑的时候不会选择这个楼梯。”


中原中也思索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太宰治的话很有道理。他把简图上的八个楼梯按照以他们所在的西北角楼梯为起点、逆时针旋转的顺序标上号,对太宰治说:“走吧,去二楼的生物教室看看。”





从一号楼梯下到二楼,沿着走廊往前,走到西南角,就是生物教室了。


太宰治正在查看手机里坂口安吾发给他的尸检报告。因为大道寺真纪的父亲施压,警局的人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坂口安吾现在才有时间给太宰治发信息。


“怎么样?”中原中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奈何太宰治把手机举得太高,他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报告上说,大道寺真纪的左脚脚腕有一处黑色的手形状的淤青,手肘及指关节有磨损的痕迹,应该是被人抓着脚踝在地上拖拽了一段距离后,拽下天台坠楼而死。”


中原中也接过太宰治递来的手机,翻了一下信息。“那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他杀。不过录像里没有其他人在大道寺真纪之后上天台,一会儿我们对一下之前上过天台的人吧,看看是谁上去了没有下来。”


“行。”说完,太宰治停下了脚步。


生物教室到了。


录像里的大道寺真纪从三楼跑下来后,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往前走,她贴着墙壁,一步一张望,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突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扭头看向生物教室的窗户,接着她双手抱头惊恐地大叫,一下子从窗边跳离,头也不回地跑到走廊尽头,从西南角的三号楼梯上楼去了。


中原中也把视频反复看了几遍,隐隐约约看见大道寺真纪看向窗户时,窗户那边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会动的人体标本’?”中原中也问。


“说是人体标本,实际上不过是一架人体骨架模型罢了。”太宰治伸手推了推窗户,手撑着窗台跳进生物教室,转过身向中原中也伸出手,把自己的搭档也拉了进来。


中原中也顺手打开灯,昏暗的教室一下子亮堂起来。左边是一排摆着各种生物书籍的书架,右边是存放标本的玻璃柜,教室中间是十几张圆桌,供学生们上课使用。中原中也顺着玻璃柜一路看过去,里面的标本都安安生生的,并没有突然动起来的迹象。


“中也,就是这个。”


太宰治指着墙边的骷髅架子对中原中也说:“这模型还是老狐狸买的,每个关节都可以转动,而且很轻,方便搬动。”说着,他抬起模型的一条手臂,给中原中也打了个招呼。


中原中也走过来对着骨架端详了一番,感叹道:“做工挺不错,我们学校真是有钱啊。”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太宰治颇为无语,“这骨架模型这么轻,想让它动起来,办法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将它放在一个带滑轮的托盘上,然后让遥控汽车拉着托盘。”


“那个人当时一定就躲在附近。”太宰治说:“录音机也好,遥控汽车也好,这些怪谈都是需要在大道寺真纪恰好路过时发生才有意义。又能看到这边又不容易被发现,那个人很有可能藏在……”太宰治扒着窗户往外看了看,“好吧,可以躲藏的地方太多了。走廊里那些高大的盆栽后面,甚至可以藏下一个成年男性。”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对视一眼,都想起了被负责抽查自习纪律的神出鬼没的森鸥外所支配的恐惧。


“看样子,他很熟悉这所学校。”


“懂电路,有大量时间准备,是个干粗活的男性,并且与大道寺真纪有过节。”太宰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鬼故事储备量很大。”


“出去吧,我突然想到了一点。”中原中也走到窗户边跳了出去,他拿着路线简图,手在半空中比划着,眉头紧锁。


太宰治也跳了出来。


“怎么了中也,你想到什么了?”


“你看,在生物教室南边,是西南角的三号楼梯。”中原中也指着简图上的楼梯编号给太宰治看,“生物教室北边,是位于教学楼西侧的二号楼梯,再往北,就是大道寺真纪下楼的一号楼梯。”


“对啊。”


“大道寺真纪从三楼下来是为了避开音乐教室,那么她也有可能走二号楼梯上三楼。”中原中也说:“而她到底会走哪条路,其实没有人能确定。尽管可能性比较小,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选择二号楼梯。”


太宰治很快明白了中原中也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可能会在从二号楼梯上三楼走到大道寺真纪的教室这条路线上,再制造什么灵异现象?”


“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就走走看吧。”太宰治拉过中原中也,走上二号楼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到一些那个人没来得及清理的线索呢。”


从二号楼梯走上三楼,离大道寺真纪的教室只剩下半条楼道的距离。


“其实,刚刚在‘变化的楼梯’那里,你否定我一部分猜测的话就让我有了这种想法。”中原中也一边在走廊里寻找线索,一边说:“那个人不能确定大道寺真纪是先发现楼梯的变化才上三楼,还是先上三楼才发现楼梯的变化。就像你说的,如果大道寺真纪先发现楼梯多了一级,她肯定不会走那段楼梯了,一定会走其他的路上三楼。那么,大道寺真纪就不会经过音乐教室,那个人费那么大的劲做的准备岂不是白费了吗?”


“所以,那个人一定在大道寺真纪可能经过的地方都装了一些小小的机关。”太宰治替中原中也补充完剩下的话,他懒得蹲下身去像中原中也那样仔仔细细地找线索,毕竟对于一个一米八的男生来说一蹲一起很费劲,所以他悠哉悠哉地靠在墙边,揪盆栽的叶子玩。太宰治揪了几片绿叶,又弯下腰扒拉花盆里落的枯叶,他把焦黄色的枯叶们拢在一起做成一个小丘,将自己摘下来的绿叶插在上面。


“你能不能别玩了?”中原中也生气地走到太宰治身后,照着那头柔软的黑发就是一巴掌,差点把太宰治的脑袋呼到盆栽里去。


“等等!中也!”太宰治一手护着头一手在花盆里翻找着,“我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看向花盆,太宰治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小遥控器,得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让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吧!”


他们等了几秒钟,安静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女生的笑声,笑声过去后是呜呜的哭声,配上回音和暗沉沉的天色,成功让中原中也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从哪里响起来的?”中原中也搓搓胳膊,拽着太宰治往前走,“怎么这声音还边响边换位置?”


他拿过太宰治手里的遥控器,按一下开关,声音停了,又按一下开关,声音响了。中原中也反复按了几下,哭声和笑声交替响起又戛然而止,断断续续的,倒是显得有些搞笑。


“不行,这走廊太暗了,灯的开关呢?”中原中也丢下太宰治,走到墙边摸索老半天,打开了灯。这下他看见了,这条走廊两边有三对相对摆放的矮柜,其中一个柜子下面露出了半辆遥控汽车。


中原中也走过去把遥控汽车拽了出来。


“这车还是个敞篷跑车呢。”遥控汽车的后座上放着一个小录音机,中原中也拿起它,把遥控车放在地上,按下了遥控器的开关。


汽车跑动起来了,两三秒后,女孩的笑声从中原中也手上的录音机里传了出来。


“果然,我的猜测没错。如果大道寺真纪走的是这条路,那么校园怪谈里的‘无人教室的钢琴声’,就要变成‘无人走廊里女生的笑声和哭声’了。”中原中也转过身去看太宰治,他的搭档皱着眉头,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太宰?你没事吧?被吓傻了?”中原中也走过去,抬手在太宰治面前晃了晃。


“中也,这个声音,我认得。”


“什么?”


“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个跳楼的女生,森川禾子吗?”太宰治拿起中原中也手里的录音机,说:“她的声音条件很不错,被选中加入了广播社,学生会有时会请她帮忙广播一些通知,所以我记得她的声音。”


中原中也惊讶地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可大道寺真纪坠楼这件事和森川禾子又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我知道一些。”太宰治闭了闭眼,他似乎不太愿意说出那件事,“我跟森川禾子的关系还算说得过去。”


“你又撩妹?”


“……”太宰治噎了一下,说:“这次真的不是,森川禾子她喜欢你,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鼓起勇气问我关于你的事。当然,我怎么可能告诉她你的喜好,谁都别想从我身边抢走我的狗。”


“啊?”


“森川禾子在学校里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她的父母一直没有出现过,谁也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在得知她主动跟我搭话后,大道寺真纪以为她的目标是我,曾对她冷嘲热讽过一段时间,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她们是同班同学,森川禾子受不了她明里暗里的讽刺,竟然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出她找我只是为了问你的事。”


“然后呢?”


“森川禾子的话彻底惹怒了大道寺真纪。大道寺真纪和几个女生开始天天欺负她,扔她的书包,在她的桌兜里塞虫子,或者将她堵在厕所里欺辱……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就从天台一跃而下,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来得及让你知道。”


中原中也有些难过,有些愤怒,还有些尴尬。他从太宰治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些酸溜溜的味道。“所以,你是因为大道寺真纪欺负森川禾子,才不愿意让我答应她朋友的请求吗?”


太宰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中原中也,十分诧异地说:“我像是这么正义的人吗?”他顿了顿,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大道寺真纪,也喜欢你。”


中原中也看着表情愤愤的太宰治,突然有了一种诡异的后院起火的感觉。他突然有些同情要为情敌破案的太宰治,并且想给他点一根蜡烛。


“走吧,我们去档案室看看。”太宰治收起脸上的表情,拉过中原中也的手就要往政教楼去。


“去那干什么?”


“这件事牵扯到了森川禾子,而森川禾子又因大道寺真纪的欺辱而死,当然要去档案室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背景,能有一个人费这么大得劲帮她报仇。”太宰治回答道:“学生们不知道森川禾子的父母,但档案上不可能没有记载。”


“等等等等,我们怎么进去?”


“老狐狸给了我学校所有的门的钥匙。”


中原中也闻言,困惑地问了一句:“那你刚刚为什么要翻窗户进生物教室?”


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说:“我忘了。”





档案室在政教楼的顶层,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打开档案室的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笔墨气息扑了满脸。


中原中也赞叹道:“竟然没有什么灰尘,也没有霉味,看来我们学校对档案的维护工作做得挺好的。”


“森川禾子……森川……MORIKAWA……找到了。”太宰治从架子上抽出一份档案袋,打开后把里面的资料抽了出来,招招手示意中原中也过来一起看。


“姓名性别之类的基本信息就不用看了,直接往后看家庭情况。”中原中也翻开第二页,“让我看看家庭成员一栏……她的父亲是羽田阳太?”


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备注信息:原姓羽田,经父亲羽田阳太的要求与入学前临时改姓为森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学校的维修工,羽田先生,他的全名就是羽田阳太吧?”中原中也犹豫地说道,“羽田先生在学校工作很多年了,有丰富的维修经验,也有时间做这些准备,而且他做维修工作,手确实很粗糙。”


“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是父女关系。”太宰治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纸面,如果羽田先生是森川禾子的父亲,那么他极有可能是为了给女儿报仇而对大道寺真纪下手。而且羽田先生对于电路和机械的维修经验丰富,如果是他在电子秤上动了手脚,太宰治只经过短时间的粗略检查确实很难发现痕迹。


他有点焦躁,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地大了一些。


“嘶!”太宰治突然感到手指一阵刺痛,他倒吸一口凉气,摊开右手看了看,在中指关节处发现了一道口子。伤口不长,本来已经结痂了,但被太宰治的动作牵扯到了关节上的皮肉,伤口裂开,又开始流血。


“你这是怎么搞的?”中原中也抓过太宰治的手指看了看,埋怨道:“什么时候划的?一点也不小心。”


“我也不清楚,之前一直没觉得疼。但我想想,羽田先生之前说他的右手手指也受了伤……”太宰治垂下眼睑,仔细回想自己在舞蹈室拆电子秤的情形,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结果,他总觉得当时中指似乎碰到了什么边缘挺锋利的东西。“你说,羽田先生会不会是在拆电子秤的时候不小心撬坏了一块零件,被碎片划伤了手?而我在拆装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那块零件,所以手指才会受伤。”


“姑且这么猜测吧。现在还疼吗?”


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了良机的到来,他很果断地回答:“疼。”


中原中也捧着那根受伤的手指左看右看,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在伤口上舔了一下,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红着脸猛地把太宰治的手扔回去,默默地把头扭到一边,尴尬地挠了挠耳垂。


太宰治红着耳根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现在基本可以认为羽田先生就是制造这些怪谈的人了。”


“啊,嗯,我也这么觉得。”


话音一落,两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中原中也懊恼地在心里捶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想不开去舔一口太宰治的伤,搞得现在气氛暧昧到不合时宜,与前面严肃的推理情节形成鲜明对比。


“啧,真是烦死了,为什么要这样报复来报复去的啊!”


中原中也越想越尴尬,他觉得这间档案室里的空气迅速升温,氧气变得稀薄,让他有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来自身旁的另一个人的体温如此熟悉,他们的呼吸在不大的空间里交融,不分彼此。


太宰治不明白中原中也为什么要把他的手扔开,他们之间连窗户纸都没有,只有隐隐约约的一层雾,不过是两人都好面子,谁也不愿意先提出在一起。于是他赌气地说:“都怪中也,如果中也早点给我告白跟我在一起的话,大道寺真纪和森川禾子连惦记你的机会都不会有。”


“哈?”中原中也发出一大声质疑的声音,“凭什么让老子给你告白啊?”


“中也明明超喜欢我根本离不开我的吧?”


“鬼才离不开你啊!明明是你超喜欢我根本离不开我好吧!”


“总之都是中也的错!中也必须补偿我才行!”


“滚蛋!!!”





大道寺真纪从自己的教室出来后,直接往右转走了南边的大楼梯下楼。


楼梯很宽,连接楼梯上下段的平台面积也不小,为了不让楼梯显得空,夏目漱石在规划教学楼的装修时明确地要求在楼梯两边各摆放一个伟人的石膏头像,还要在底座刻上名言,以此来激励学生。


“第七个怪谈‘会唱歌的头颅’说的就是它们?”中原中也指着扶手尽头处的两个雕像,望向太宰治。


“没错。”太宰治点头,“这个怪谈也很简单,一台蓝牙录音机足以。”


“这手段也太没有新意了,为什么不在头像下面加一个电动转盘,让头一边转一边唱歌?”


太宰治沉默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替大道寺真纪松了口气——幸亏制造怪谈的不是中原中也,要不然她可能都等不到上天台,就能直接被吓死。


“是不是还要在天花板上装个灯球,让你在旁边打个碟才过瘾?”


中原中也闻言,嫌弃地摆了摆手说:“这画风怎么从恐怖灵异一秒钟变为沙雕视频了?”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的表情逗笑了,他打开导入手机里的监控视频,随便找了级台阶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中原中也坐过来。“行了,先别说这些,我们来照着视频对一对有谁上了天台没下来吧。”


天台门外的摄像头不知为什么没有惨遭毒手,安安生生地工作了一整天,忠实地记录下了所以上下天台的人。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把视频反反复复看了三四遍,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留在了天台上。


中原中也皱着眉头,不死心地又点了一遍重放。“这就奇怪了,大道寺真纪总不可能在背上书包准备回家后,因为看见了第七个怪谈就上天台跳楼吧?”


“中也,我开始怀疑这真的是他杀吗?”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太宰治。他英俊的搭档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路线简图,一边看一边叹气。


“为什么这么说?”中原中也问,“我们不是已经基本确定了,制造怪谈的人是羽田先生吗?他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铺垫,总不可能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大道寺真纪吧?”


“他的目的当然是让大道寺真纪死,但大道寺真纪坠楼真的是羽田先生干的吗?”


“什么意思?”


“你看,中也,在大道寺真纪上天台之前,天台上是没有人的。在她上天台之后,也没有人再上去。也就是说,大道寺真纪坠楼时,是没有他人在场的。”


中原中也想了想,说:“或许,羽田先生没有走常规路线上天台呢?他要避开摄像头,只能不走寻常路。”


“错了,中也,”太宰治否定道:“他既然可以弄坏其他摄像头,也可以弄坏天台的摄像头。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没有想过要上天台杀大道寺真纪,因此没必要。”


“可是他很明显想让大道寺真纪死亡啊!”


太宰治站起身,又伸手把中原中也拉了起来,他用笔在路线图中天台的位置圈了一下,说:“空谈无用,我们还是去天台上看看吧。”


天台上空荡荡的,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晚霞已经把整片天空染成了金红色,中原中也看了看表,此时是下午七点半。


天台四周是半人高的石质栏杆,扒着栏杆往下望,三米之内没有任何落脚点,一个成年男性显然不可能徒手爬上来。


中原中也扶着栏杆向下张望。“肯定有办法上来的,羽田先生能想到那么多吓人的手段,怎么可能想不到爬上来的办法?”


“就像我说的,他没必要爬上来,走上来更省力。”


“不走门的话,摄像头录不到他,不正好可以给他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吗?”


“他爬上来用的时间,都够大道寺真纪发现他然后逃跑了。”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却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只好不情不愿地承认太宰治说得很有道理。


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柠檬,走到天台上小房间的窗户前停下,扒开柠檬皮挤了点汁在窗台上。


“你从哪拿的柠檬?”中原中也问。


“在生物教室的讲台上拿的。应该是用来测试PH值的道具。”太宰治说着,用手指沾了一点柠檬汁,在窗玻璃上写起了字。


中原中也凑过去看。因为天台被划为清洁区,窗台和窗玻璃都很干净,太宰治先写下“大道寺真纪在无人的天台上坠楼”,又在下面写下两条猜测。


“一,大道寺真纪被吓到神志不清,自己跳下楼。

  二,羽田阳太用非常规手段爬上天台,这期间大道寺真纪站在天台上没有跑开,随后羽田阳太将大道寺真纪拖拽后扔下楼。”


第一条与尸检报告不符,第二条与常理不符,中原中也有些犯难,之前的推理都很顺利,结果到最后卡了壳,让他有一种打开期待了好久的快递盒却发现商家忘了塞货的憋屈感。


“其实还有一种猜测。”太宰治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把第三条猜测也写上。“三,大道寺真纪被死后化身为天台地缚灵的森川禾子拽下楼。”


中原中也盯着第三条猜测,无语了好一会儿。


“从目前的推断看,羽田先生不是让大道寺真纪坠楼的人,但这个结论又跟羽田先生之前的行为相违背。真是不好办啊。”太宰治边说着,边低头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把柠檬装了起来,又收好路线简图,才抬起头看向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正在查看手机上的短信,四十多分钟之前梶井基次郎回复他说怪谈的传言是有人听羽田先生说的,因为羽田先生说自己之前见到过,加之出现了“洗手池里冒出的头发”,大家才相信。


中原中也身后的窗玻璃上,第三条猜测后被画了一个对钩,太宰治笑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坂口安吾的来电。


“怎么了?”看着接完电话对着手机发呆的太宰治,中原中也问道。


“安吾说,羽田先生去警局自首了。”太宰治回答道,“他说怪谈是他制造的,与我们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但他是受人教唆才会一时冲动做出这些事,方法也是那个人告诉他的。他并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他们通过短信联系,他也主动上交了自己的手机。”太宰治露出一个凝重的表情,“但奇怪的是,似乎只有羽田先生一个人能看到那些短信。”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表情也沉了下来。“坂口安吾让我们过去?”


“是的。”太宰治转身朝门口走了几步,扭过头等中原中也,两人一起并肩走出教学楼,在校门口叫了辆出租车。


坐上车的两人靠在一起低声交谈着案件,试图从中找出一些之前没能发现的细节。中原中也抱怨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让本来清晰的案件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接着话头一转,说:“这下,你的第三条猜测肯定是错的了。”


太宰治不服气地回击道:“中也还不是在我低头收拾东西的时候很认同地在后面打上了对号?”


中原中也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抓住太宰治的衣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无法掌控的事情的发生。他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说:“什么对号?我没有在窗玻璃上写过字啊!”





警局里,羽田阳太被安排待在一间审讯室里,坐在门口的坂口安吾看见两人到来,急忙站起身。


“太宰,中原,你们来了。”简单地打过招呼,坂口安吾打开审讯室的门,将两人引进屋。“这是嫌疑人羽田,你们应该是认识的。桌子上的是他的口供和手机,我们能问的都问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问吧。”


“谢了,安吾。”


“谢什么,你们的问题或许会带给我不一样的思路,对案件的解决也是有好处的。这么晚了还让你们跑来是我的不对,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好啊,你请客……”


中原中也一脚踩在太宰治的脚趾上,打断了搭档接下来的话。他没管太宰治的痛呼,对坂口安吾说:“本来就是我们要掺和进案件里,怎么好意思再让你请客,还是让太宰来吧。”


坂口安吾点点头,微笑着与中原中也对视一眼,气氛十分和谐。


另一边,太宰治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翻了一遍短信,并没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给羽田阳太出谋划策的神秘人。


“羽田先生,你确定有这么一个人吗?”


“我确定。”原本看起来正直严肃的中年男人此刻显得有些畏畏缩缩,他被“联系自己的人可能不存在”这个事情砸得手足无措,语气急切地说:“我还把他的短信置顶了,可是这里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见。但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半个月之前突然给我发短信,用一个陌生的号码,告诉我他可以教我让大道寺真纪死亡的方法,让我照着他的方法去做,一定能为自己的女儿报仇,我还不会被抓。”


“可是你也说了,没人能看得见那些短信。”太宰治低着头跟羽田阳太对视,试图从男人眼中找到闪躲的神色。“你能念出他的电话号码吗?”


“他的号码一直在变化,之前的号码我都没记住”羽田阳太说,“每发一条短信,他的号码就会变一次。但奇怪的是,所有的短信都显示在同一个页面里。”


“念现在这个就行。”


“他念过了。”坂口安吾插话道,“是个空号。”


一旁,中原中也不仅感叹:“真神奇啊,这是什么新型的黑科技吗?”


从审讯室出来后,坂口安吾叫人点了外卖,三个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讨论。


“就算真像你们所说,这个案件里充满了灵异元素,我们也不能就把这个理由当做给死者家属的交代啊。”


一想起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窗玻璃上的对号,中原中也就一阵头皮发麻。他搓了搓手臂,说:“这案子太离谱了,现在我只想好好回家睡一觉。”


太宰治剥开一只烤螃蟹,问:“之后羽田阳太要怎么安排?”


“我们会安排人手跟他一起回家,看看他家里能不能搜出什么,然后将他关押进看守所,等候法庭审判。”


“辛苦你们了。”太宰治由衷地说。


“职责所在。”





一个跟着羽田阳太一起回到他家的警察在次卧的床头柜里找到一部旧手机。羽田阳太看了看,表情悲痛地说,那是他一年前死去的女儿的手机,因为手机质量不太好,又一年没有用过,早已开不开机。


那名警察见他想起女儿双眼泛红,好心地把旧手机递给他,说:“那你带上它吧,去看守所后也有个念想。”


“谢谢你。”羽田阳太接过旧手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羽田阳太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那个神秘人又发来了新的短信。


“你怎么去自首了?”


羽田阳太一惊,他条件反射地护住手机屏幕,四处望了望,几个跟他回家的警察都在各自寻找着可疑物品,没有人看向他这边。


他双手颤抖着回信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你在监视我?”


“没有哦,我看见很多警察跟你回家了。”


羽田阳太猛地站起身,他直觉这个神秘人就在他家附近。随后,他发现自己的动作引起了一个警察的注意,便连忙自然地走到茶几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在余光看见那位警察扭回头去继续搜查后才重新坐到沙发上,给神秘人回复:“你在哪?”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等待的时间因为内心的焦虑而被无限拉长。羽田阳太紧张地捧着手机,内心闪过许多可能的人,但都被一一否定。


突然,“嗡”的一声,被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女儿的旧手机响了一下,屏幕缓缓亮起。时隔一年,森川禾子的手机在没人操作的情况下自行开机,羽田阳太屏着呼吸盯着亮起的屏幕,开机动画过后,手机自行解锁,屏幕上方的通知栏出现。


“您有新的短信。

  爸爸:你在哪?”


与此同时,羽田阳太的手机上的短信页面出现了一条新的信息。


“我就在你身后啊,爸爸。”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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